大学生的生活费永远是个迷。

有些人一月八百块，在学校里荒野求生，每天白菜馒头加点老干妈，在不买衣服不社交不不出去玩的情况下，她也能生活下去。

有些人一月五六千不够花，临了到了月底，还得向身边朋友同学要点支援。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条件稍微看得过去点儿的家庭，一般不会让孩子在学校荒野求生，即便是给不了孩子太多的生活费，但至少每个月也会给到孩子一到两千的保底吃饭钱，这属于是正常家庭。

食堂内。

打饭窗口。

一位身形略显瘦弱，衣着朴素的女生，低着头走到窗口面前，轻声细语的朝着食堂打菜的阿姨喊了一声：

“你好，请给我来一点青菜，再给来一份土豆丝，谢谢您”

澄海戏剧学院食堂的物价不算贵，按照一位正常女生的食量，以三菜一汤的规格来制定标准，一餐平均在十五元左右。

白米饭，一块钱一份。

荤菜和素菜都是按照称重来算钱。

尽管打饭窗口的菜品有很多，红烧肉，番茄炒蛋，肉末茄子，红烧排骨，蒜香猪蹄

但这位女生的餐盘里没有一点儿荤腥，只是在简单打了一点土豆丝和青菜之后，便走到打饭窗口打了一碗免费的紫菜蛋花汤，然后便坐到食堂靠角落的位置，一小口一小口的往肚子里吞咽食物。

“一餐消费四块六？”

饶是江海已经有心理准备，也不禁被张灵韵的节俭给惊住了。

自从经历了上次的导师骚扰时间，江海和张灵韵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了，大概时间约莫有

两天？

张灵韵还是一如往常白色体恤外加淡蓝色牛仔，虽然穿着的帆布鞋看上有些泛旧，但还是被刷得异常整洁。

如果是寻常女生，中午吃饭时只吃青菜豆腐，那江海肯定以为这个女生是在减肥保持身材。

但张灵韵不同，她之所以吃饭不吃荤菜，只是吃这些白菜豆腐之类的素菜

纯粹只是因为家庭困难。

“又在啃馒头吗？”

有关于张灵韵的传闻，江海有听说过，虽然就读于央美这样的富人学校，但她的家境其实并不宽裕。

早些年父母在工地打工的时候，因为违规施工，液压装置产生爆炸当场带走了双亲。

家里就只剩下一个患有白内障的奶奶同她相依为命。

照常理说，家庭失去收入来源的张灵韵，应该是不具备上大学的条件。

但因为父母死在工地上，政府部门迫于媒体压力，这才破例给她申办了大学四年的助学贷款。

“奶奶这个月的药钱，需要六百一十块。”张灵韵一边默默往嘴里扒拉着青菜，一边在脑海里琢磨着，“我这个月当家教赚了一千五百块，除却给奶奶邮的六百一十块，还剩下八百九十块。”

“水彩笔和油墨的必要开支是两百三十六，把买油彩的钱除开，那就还剩下六百五十四块。”

“这个月现在五号，还剩下二十五天，那我必须把每天的开支控制在二十六块一毛六，一天三餐，一餐的话就得控制在八块一”

二十来块钱，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只不过是一包烟钱而已。

但对于张灵韵来说，这就是她一天的吃饭钱。

因为奶奶的病情不稳定，再加上身体不好，每个月都需要去镇上的卫生所开镇定药物维持病情，张灵韵尝试过一日三餐都啃冷馒头再加上一点老干妈，然后把剩下来的钱全攒起来，一起给乡下的奶奶寄回去。

刚开始，身体还能承受得住，但在一次深夜加班的过程中由于血糖过低直接昏厥过后。

意识到这样不行，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自己的学习和生活。

所以现在才能在晚饭时间，在食堂里看到她的身影。

“也不知道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

正当张灵韵低头默默进餐，担忧着奶奶的身体之际。

江海手里端了个大餐盘，径直就朝着她走了过来：

“灵韵？”

“这么巧，你也在啊.”

对于江海的到来，张灵韵显然就猝不及防：

“江海老师”

径直在张灵韵对面坐下，倒也没管她到底是个什么反应，江海一脸期待的盯着她手里的餐盘：

“我可以尝一点你的土豆丝吗？”

“我最喜欢吃的就是土豆，但今天的土豆好像都被食堂阿姨打完了”

“呃”对于江海的要求，张灵韵愣住，显然就有些没反应过来，“这，这些都是我吃过的.”

甚至都不等她把话说完。

江海拿起筷子，直接就开始往她餐盘里夹：

“别那么小气，给我尝一尝，做人要懂得分享。”

“好吃诶”

或许是因为食量小。

也或许是因为觉得蔬菜贵，舍不得多打。

张灵韵餐盘里的青菜，土豆，都是非常少量的一份。

江海狼吞虎咽，三两下就把她盘子里的土豆、青菜给夹了个干净，愣是一点儿也没剩下。

这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钟。

“这量怎么这么小？”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餐盘，江海略微有些尴尬地看向张灵韵，“不好意思哈，吃太着急，我没控制住.”

“这样，我盘子里这些菜刚打的，我一口没动，我赔点儿给你”

说罢，便不由分说的把自己餐盘里的红烧排骨，肉末茄子，粉蒸肉，蒜香猪蹄开始往她餐盘里赶。

一边赶，还一边朝着张灵韵碎碎念：

“吃饭，得吃点儿荤腥，别成天减肥只知道吃蔬菜。”

“工作固然重要，但也得养好身体.”

有句老话说得好——

美貌，搭配任何一张牌都是王炸（学历，家庭，智商，背景，才华），唯有单出是死局。

你长得好看，不论走到哪里别人都会多看你一眼。

但如果你长相不行，那你只有情商高，有内涵，举止得体，谈吐大方，物质dú•lì，别人才会多看你一眼。

单论外貌来说，尽管张灵韵随时随地都是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也并没有太多多余的钱来打扮自己。

但不可否认，她的外表也是有一种纯天然的美。

也正是基于她模样较好，再加上本身是从小地方来的，并没有什么背景。

所以，才会遭受到她的导师熬建弼，近乎变态般的骚扰和欺凌

“所以.”

“那天过后你导师就没有再找过你了对吧？”

江海拖着行李箱，和张灵韵一起行走在返回动画制片厂的路上。

张灵韵低头看着脚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有.”

“你这段时间先稳住他，不要和他撕破脸皮。”江海带头，开始往前路走，一边走一边向她交代，“等我腾出手，熬过这段时间，我来帮你出头。”

“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尽管江海是属于健谈型人格，在张灵韵身边说个不停。

但张灵韵显然就心不在焉，状态看起来有些神游。

从小到大，好像除了奶奶之外

从来就没有人这样对待过自己？

担心自己吃不好，会往自己的碗里夹好吃的饭菜。

害怕自己受欺负，会为自己出头，也会为自己打抱不平。

虽然，只是一个很小的举动，但对于从来就没有感受过温暖的张灵韵来说

这真的很令人感动。

你本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

人活在这个世界，就是活几个瞬间。

只见张灵韵抬起头来，眼神里略微泛起些许泪花，看向身边的江海：

“江海老师，谢谢你”

为什么说女孩子要富养？

因为如果女孩子不富养，在小时候没有感受到足够的关爱，在长大以后，她就很容易被身边的男人打动。

对于江海来说，他只是在无意识之间做了一个极其微小的举动。

但对于张灵韵来说，就是这一个无意的举动，便足以让她感动并且铭记很久很久

“我现在没有时间去谈什么狗屁爱情故事，我现在只想确保自己的安全！”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番举动会给张灵韵接下来的人生带来什么影响。

回到动画制片厂给员工提供的单人间宿舍。

江海当即打开电脑，开始查阅着网络上的书友留言。

没有丝毫意外，在《青春前言》最新一期杂志发售后，经由一个下午的舆论发酵。愤怒上头的书友，已经对他江海以及《青春前言》杂志社，展开了无差别攻击：

“所以我花了二十三块钱买杂志看《龙族》，你们就给我看这个对吗？？？”

“我的绘梨衣，你不要死，你赶紧给我活过来啊啊啊啊！！！！”

“如果江南写完《龙一》的老唐被大卡车撞死，那他是一位很厉害的作家。”

“如果江南写完《龙二》的夏弥被大卡车撞死，那他是一位很遗憾的作家。”

“如果江南写完《龙三》的绘梨衣被大卡车撞死.那这将会是一辆很棒的大卡车！！！！”

“江南，我车灯脏了，你给我站前面去擦一擦.”

不止一位读者，甚至于阅读《龙族》的绝大部分读者，根本都不理解

为什么整本书有关于衰小孩路明非的最后的救赎，也就是所谓的绘梨衣。

她会死？

她会死的这么惨？

上一秒还在向观众们撒糖，在东京塔和路明非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下一秒全身血液连同着骨髓都被人吸干了，直接变成一具干尸？

要不要这么残酷？

要不要这么不当人啊？

作为作者，江海本人在被愤怒上头的读者猛冲的同时。

作为出版《龙族》的《青春前言》杂志社，也在被读者们近乎疯狂般声讨：

“我可以接受绘梨衣死，但绘梨衣不能被一个该死的浸猪笼的玩意儿把衣服撕扯掉又亲又抱，最后死你们这不纯纯就属于在恶心读者？”

“日尼玛，退钱！我把偷我妈用来上网的钱拿来买《青春前言》，结果你们就给我看这个？我是受虐狂吗？我需要看这个？日尼玛，赶紧给我退钱啊”

“绘梨衣那么好一个女孩，你死之前还要让赫尔佐格吃顿好的？在死之前还要被赫尔佐格给糟蹋？你们审稿编辑是干什么吃的？就由着江南这样乱来是吗？”

“书里的角色都是假的，我找不到在美国坐着灰狗的老唐，我也找不到被留在红井下的红发巫女，更找不到从高处坠楼的麻真生，但是”

“我的朋友，我迟早找到你们！”

“我迟早找到你们这群烂人，把伞塞到你们的PY里打开，然后再把你们的脖子拧成中国结，我要让你们也感受下绘梨衣的痛苦，我迟早弄死你们这群见人.”

不知道为什么，江海感觉自己甚至都没有把这些恶毒留言看完的勇气？

在看到【我要把伞塞进你们的PY里撑开】这则恶毒留言之际，江海果断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这骂的，也太脏了.”

现在的情况，就还蛮尴尬，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是——

《龙族》火了。

《龙族Ⅲ：黑月之潮》彻底出圈了。

主角祭天法力无边，绘梨衣一死，整个世界都知道绘梨衣这么一号人物了。

坏消息是——

绘梨衣死了，读者们很愤怒。

这股怒火，根本就无法平息！

这就好比于作者用最精湛的笔墨，最巧妙的编排，去给读者们编织了一个无比美好的梦中世界。

正当读者们沉醉于这个世界，无法自拔之际。

作者烂尾了！

这他妈谁能不愤怒？

这他妈谁能不上头啊？

从读者们的留言来看，不像是在开玩笑。

如果不能把读者们心里的这股怒火给压下去，那不管是杂志社还是他本人，都将面临一个非常之危险的处境

“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正当江海思考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有点儿过火，是不是有点儿不顾读者死活之际。

下一刻，手机铃声响起，莫主编的消息传来：

“江海，我觉得我们需要聊一聊.”

毫无疑问，《龙族》创造了一个记录！

一个史无前例的记录！

从发售之日开始计算，七个小时，单日销售七十万册！

从早晨九点钟，到下午十九点钟，十个小时的时间——

单日销售成绩突破百万册！

并且这个成绩，还处于上升期，正在疯狂上涨！

次日，城中心。

街区转角的一间咖啡屋。

安静的咖啡厅内。

莫主编坐在江海身前，朝着他递出一份销售报告：

“江海，这是我们《青春前言》最新一期的销售情况，我觉得你可以看一下.”

老实说，这是莫主编和江海的头一次见面。

之前，两人的沟通一直都是在线上，还从未有过两人在线下，如此面对面的当面交谈。

尽管，已经做了部分心理预设，但等到真的线下面基之时。

莫主编还是忍不住惊叹：

“这江海”

“竟然有这么年轻？”

单日销售突破百万册。

打破自创刊以来有记载的历史记录。

网络讨论热度突破千万。

实时在线留言突破百万条

看着自己创下的这一又一个荣誉，饶是早就已经有心理准备，可真正亲眼目睹莫主编递上来的这份统计报表时，江海也是忍不住惊讶：

“这龙族”

“竟然都已经有这么火了？”

两人之所以从线上转到线下，亲自见面，肯定不只是为了叙旧这么简单。

“江海，依你所见.”莫主编放下了手里的咖啡，颇为认真地看向眼前的江海，“这绘梨衣，究竟还有没有复活的必要？”

从书籍的设定上来说，其实在《龙族》的世界观里，还是存在【复活】这一选项的。

就好比于当初在《龙一》书中，路明非选择献祭自己四分之一的生命，召唤出wài•guà路鸣泽，不仅打败了《龙一》boss青铜与火之王，还让心脏已经停止跳动陷入物理性死亡的诺诺师姐，成功复活了过来

绘梨衣之死这个剧情，现如今闹得有点大。

如果存在【复活】这一选项，要不要仿照之前的设定，把绘梨衣给重新复活？

把绘梨衣给写死？

按照现如今的态势来说，读者的怒火属实有点儿难以平息。

让绘梨衣成功复活？

这又势必会影响整本书接下来剧情的创作。

“你是作者，我们尊重你的意见。”看着一脸认真思考的江海，莫主编也是转述出编辑们的想法，“我们杂志社的意思是，在不伤害读者的同时，尽量把这一段剧情给圆回来.”

说到这里。

莫主编径直起身，然后走向门外：

“这里不让抽烟，我出去抽支烟”

问题，似乎有些难以解决？

江海也是有些烦闷。

正值头大之时。

见莫主编出门，江海也跟着他的步伐走了出去：

“我也想抽根烟冷静一下.”

咖啡店门外。

正当江海吞云吐雾，思考着这件事情的最优解法之时。

宛若鬼魅一般。

几个戴着口罩的黑衣人突然就出现在他面前。

江海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只感觉眼前一黑，紧接着眼眶传来无与伦比的刺痛：

“我的眼睛.”

与此同时，莫主编撕心裂肺的声音顿时响彻于耳畔：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