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在夜里11点打响,待在金川的盖伊少将能听到黑夜中传来隆隆炮声,那是师属炮兵营的十八门M41自行榴弹炮在不停轰鸣。
骑一师所有团级单位都在电台中上报遭到猛烈夜袭。对手至少以两倍兵力向骑一师杀了过来,在超过七十公里的战线上一起动手。
毫无疑问,对手换人了。光是这份组织能力就不是朝军那些丧家之犬所具备的,肯定是中国出兵了。
155毫米的榴弹一发接着一发射入天空,飞向十几公里外的目标区域。那些都是遇袭部队要求得到火力支援的位置。
另外还有三个105毫米口径的榴炮营在更前线支援战斗。三个骑兵团外加两个师属装甲营,三百多辆坦克全都动员起来。
可过了半个小时,盖伊少将得到一份明确的报告,“对手朝我们的第七骑兵团和第八骑兵团之间穿插了两个步兵营?”
这就要怪朝鲜的多山地形了。
第七骑兵团沙里院东面的瑞兴郡,第八骑兵团在其左翼准备绕击。两个重装团之间有大概三五公里的空隙。
对手发现这个空隙,愣就是趁着黑夜掩护,大胆的插了近两千人进来。这两千人占据了道路两侧的制高点,正在快速构建工事,布置火炮,封锁道路。
“这是要吃掉我的第八骑兵团啊。”盖伊少将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一群轻步兵,火炮都没几门,坦克更是零,居然想强吃我骑一师的主力团。”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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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过后,盖伊少将对当前局面是乐观的。
美军在火力上有绝对优势,只是夜晚难以发挥而已,就连几十门大口径重炮的轰击也更多是威慑和阻断性质。
但这不重要,火力就是一切。
骑一师对各团的命令是就地固守,等待天亮。
只要天一亮,美军在远东的空军就会铺天盖地的出现。
不单单是在外海游弋的航母,也不单单是在韩国各地的机场,甚至连在日本的B-29都会带着重磅炸弹飞过来。
美利坚空军的机翼多到可以遮蔽天空。
盖伊少将如此想,可他下一级的各团指挥官却倍感压力山大。被分割的第八骑兵团更不这么想。
八团三营被布置在靠近银波湖的位置,它的后头是99野战炮兵营。为追求射界开阔,它的两个坦克连布置在湖岸边,扼守通往北面的一条道路。
这是非常完美的布置,如果敌人不是从两翼的山岭翻过来的话。
战斗刚刚开打,营指挥官莫尔少校就得到一个坏消息——敌人似乎把他这里当做突破口,集中了大量炮火进行轰击。
营部参谋屁滚尿流的冲进指挥所,报告说至少有一个炮兵连在轰三营的外围阵地。
莫尔少校气急骂道:“白痴,区区一个炮兵连而已。
听爆炸声应该是七十五毫米口径的。而我们后头有一个105毫米口径的榴炮营。把坦克派出去找出敌人的炮兵阵地,摧毁它。”
少校说这话时,营部的M16高射机枪车正在朝周围的一个山头疯狂射击。驻守山头的两个步兵班据说已经完蛋了,敌人正在山头上朝营部射击。
莫尔少校待在营部的帐篷里也不安全,被逼着带着通信兵跑到营直属的坦克排。一辆M26坦克正在用九十毫米的坦克炮直瞄山头,支援己方步兵把制高点夺回来。
在山头上,志愿军120师360团的一个排被敌人的火力优势压到抬不起头来。敌人的机枪车上装了四挺M2HB大口径重机枪,更是像把扫帚似的扫过敌人放弃的工事。
M26的坦克炮更是扛不住,从几百米外一炮轰过来,又准又狠。排里临时加强的两个火力组已经被打掉,甚至报销了加强排的排长。
剩下排副也断了一条腿,倒在血泊中喊道:“一班长,一班长在哪里?”
“我们班长刚刚牺牲了。”破烂的工事后冒出个年轻的脑袋,土头灰脸的,看样子还不到二十岁。
排副看看自己断腿,对冒头的年轻士兵命令道:“现在你就是一班长,去把炮组的无后坐力炮找出来。”
M18有效射程只有三百米,远距离精度不高。在之前的对射中,两个炮组都没打中山下的坦克,反而被敌人一炮轰散架。
年轻士兵从战友的尸体中找到还算完整的火炮,扛着炮身回到排副身边。
排副瞧了眼,又命令道:“去找特种破甲弹,不是圆头的那种,而是炮弹头部是根细细圆柱。”
年轻士兵又去炮组的尸体中找,找出一发模样有些怪怪的炮弹来。
排副强忍着疼痛,用自己断腿稳住躯体,肩扛架起火炮,让年轻士兵打开炮栓,将炮弹装入炮管。
周青峰援助的这批火炮是非常舍得工本的。
一般这种小炮追求廉价,瞄准镜也就两倍。可他送来的这批M18愣是配了六倍可变焦瞄准镜,兼顾大视场和远距离瞄准。
光这瞄具就比炮还贵几倍了。
至于特种破甲弹更是没有过的弹种,是军工人员临时设计的。
考虑以50年的技术搞出一种可以远距离跟坦克对射的炮弹,不得不加强了发射药,并且给炮弹配上尾翼。
特种弹的炮口初速更快,尾翼稳定精度高,配上六倍瞄具,可以发挥出八百米的有效射程。但其价格超过十发普通弹。
志愿军用过这种炮弹后大为欣喜。
可周青峰带来的炮弹主要是用途广泛的榴弹,特种破甲弹只能用来打坦克,只运来五万发。志愿军一个炮组只带两发,不是特别有价值的目标舍不得用。
但有时候过于节俭反而连累自己。
现在战场上局势危机,断腿排副豁出去了。
他先稍稍冒头观察山下几百米的美军营部。那辆M16高射机枪车突突突的打个没完,大口径弹丸把山头打的噗噗冒灰。
M26则隐藏在敌人营部的黑暗中,远远根本看不到其具体位置。可反攻的美军大兵就要冲上山头,占领此地的加强排已经没剩下几个人。
“你去找一挺机枪。”断腿排副摸不到发射照明弹的信号枪,只能对跟在身边的年轻士兵命令道,“吸引敌人火力。”
年轻士兵毫不犹豫就执行命令,哪怕知道自己会因此丧命。他找到战友丢下的一挺‘捷克’式,架起来朝山下开火。
枪口焰一亮,山下那辆高射机枪车就扫了过来。年轻的士兵打个一梭子就换个位置,再打一两梭子又换个位置。当他换了四五个位置后......
山下的黑暗中突然冒出一团耀眼的火光,火光映照出M26坦克的金属炮塔。
在火光亮起的那一刻,断腿排副立刻将肩头的火炮瞄准敌人的坦克,稳住呼吸后扣动扳机。
特种破甲弹的发射药经过改良,将弹丸的初速从四百多米每秒提升到六百多。金属尾翼会刮伤炮膛,带来寿命下降,但它又能稳住弹丸。
一发远射,也就半次呼吸的时间,特种破甲弹嗖的飞过六百多米距离,命中了山下那辆肆虐很久的M26。
引信触及坦克装甲,内部装药爆炸,将圆锥形的紫铜药罩化作高温高速的炙热射流。射流凝聚成一条细线,犹如高压水龙冲沙子,轻松破开了M26的前装甲。
装甲后面就是坦克驾驶员,穿甲后的金属射流散开,将血肉之躯打成烂泥,并且四下飞溅。
坦克内部犹如猛然刮起一场风暴,刚刚开炮的炮手在风暴中骤然分解,骨肉剥离。就连炮塔内的弹仓也被打穿,保护炮弹的水套没能起到什么作用。
炮弹殉爆了。
M26的炮塔舱盖猛然打开,发射药爆燃引发冲天的火焰,在黑暗中照耀整个夜空。紧跟着高爆弹头炸开,将十几吨的炮塔轰上了天。
莫尔少校就站在这辆M26旁边,举着望远镜观察对面山头的动静。坦克殉爆的威力让他的躯体直接化为乌有,连带旁边背着电台的通信兵也四分五裂。
一辆坦克被摧毁,立马引发连锁反应。美军营部坦克排不得不从其他方向调一辆坦克过来堵缺口,但缺口越堵越大。
从其他方向进攻的志愿军同样开始使用能远射的特种弹对付难啃的硬骨头,远远的就把作为火力支撑点的美军坦克挨个敲掉。
一旦失去坦克的支援,山下的美军营部便陷入覆灭倒计时。就连火力凶狠的M16高射机枪车也不能挽回。
断腿排副已然脱力,严重失血让他无法保持平衡,只能歪歪倒下。他看到距离不远有个遭受炮击的工事缺口,刚刚那位年轻的士兵也已经牺牲了。
敌人防线出现崩溃之势,嘹亮的军号在此刻响起,进攻的志愿军从打开的缺口投入预备队,乘胜扩大自己的战果和优势。
120师直属的六管火箭炮营都开始发威了,用好不容易运来的弹药连续打了几轮齐射,覆盖骑一师第八团的几个主要阵地。
美国佬也感受一下什么叫做弹如雨下。
志愿军愣就是靠着山地的地形优势,用轻步兵硬撼美军的重装装甲主力团。黑夜之中,双方兵力犬牙交错,战斗已是白热化,不分你我。
40军在强化无线电设备后,穿插攻势更加大胆,不停朝敌人侧后乃至缝隙中投入兵力。哪怕只有一道山梁,一条河谷,一片林地,都可以是轻装步兵机动的道路。
当听到嘹亮的军号声,断腿排副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他们排就是胆大包天绕过敌人正面防线,不顾生死摸到对手营部。
一举敲掉对手在制高点的兵力后,就对敌人的指挥体系造成严重威胁——指挥一旦失灵,敌人强大的火力优势就更发挥不出来。
战争便是兑子,以一个加强排换来敌人的一个营部。
“再见了,同志们。”断腿排副靠在夺占来的敌人工事上,意识开始模糊,心中却是无比喜悦,“我们的牺牲是值得的,胜利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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