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内的惨状，不止黑衫老者一人看见，常思过和其他渡舟上的修士，以及远处的三头巨大海妖兽，全部探查到了，外面退后的飞豚群，又发出高亢凄厉的尖音。

妖章鱼挥舞八条巨大触须，怒喝：“尔还敢狡辩？”

下方的海妖兽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怪叫声。

潮水翻涌，巨浪涛涛。

黑衫老者沉声道：“这是有人在栽赃陷害，我们宋家做生意一向是和气生财，怎会自断财路，得罪海上各位？还请三位将军给个机会，让我们查出是谁作恶，并补偿飞豚族群的损失。”

化虚境大能低声下气到这份上，也是憋屈得很。

妖章鱼两只突出的巨大的眼珠子，露出讥诮神色，八条触须摆动几下，海水中的躁动渐渐平息，风平浪静，海兽藏匿水下。

能够与人类谈成生意的，都是利益为上的家伙，它也不想与化虚境大能拼杀。

即使占着水域便利，把化虚境大能赶走又如何？

死伤惨重，甚至不小心把自个伤到，便宜其它海域虎视眈眈的家伙吗？

“那是你们人类的事。别怪本将军不念旧情，云鲸和上面的人类留下，你们几个自去，找宋家主事的来谈，什么时候谈好赔偿，把货物和人质还你们。”

黑衫老者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就担心对方借此机会不肯谈。

确定了海妖兽没有参与到阴谋中来，他脸上有了笑容，拱手道：“将军请稍等，宋家有主事者在此，请他与各位好生当面谈谈。”

他朝后面戒备着的宋氏子弟宋英豪传音一句。

让他护卫云鲸渡舟，打打杀杀都没甚问题，谈判还是九少爷亲自来吧。

他不擅长交流沟通，谈崩了非常麻烦。

宋英豪身上沾染了不少血迹，他收起法宝，在黑衫老者和绿娥的陪同下，往前飞去数里，脸上挂着笑，用海妖兽通用语言拱手客套寒暄，对三头巨大六阶海妖一个个叫出名号，加上尊称，尽显世家公子的气度从容。

至于心里怎么苦涩，只他自己知道了。

渡舟上的紧张气氛终于缓和，好些死里逃生的修士收敛护身宝物，吞服丹药，快速补充消耗的灵元力，长时间维护宝物护身，以他们的修为，是一种不小负担。

常思过用眼神示意陈老实和云兰往人少的右下走，他没有撤销两人身上的火焰防护。

通过外面先前传来的谈话，以及他探查到的两头飞豚幼崽凄惨下场，他猜测渡舟上，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潜藏着。

宋家渡舟和其他各家的渡舟，在上舟前，都要用法器检测客人身上有几个须弥袋和灵植袋，然后用特殊豢养的海妖兽，嗅一嗅客人的须弥袋和灵植袋，渡舟上有好些大族群生存的海妖兽是严禁携带的，像飞豚就是其中之一。

若是有收服的海妖兽做灵宠，在违禁之列，想上舟须得验证身份，还得有信得过的宗门家族做担保。

而要避开检测的办法，只能是像他一样拥有小空间。

小空间的稀有，屈指可数。

所以化作两滩腐蚀液体的，只是两个执行任务的死士。

外面被挑出去没有身份牌的四个倒霉修士，更不大可能是捣乱者。

他用天眼术密切注视着整个渡舟上几乎所有的灵府境修士，以及那两名金丹修士动静，渡舟上现在气息杂乱，灵识到处在窥探。

他也察觉有许多道灵识，在盯着他的动静。

谁都信不过谁，暗流涌动的乱状。

一伙伙的不觉都散得比较开，有机灵的低阶修士，往远离中间的边角退走，免得万一有冲突，被牵连其中死得稀里糊涂。

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渡舟中间，面容被法术遮掩得模糊。

那人出现瞬间，接住一个灵府境修士抛出的一只黑色镯子，袖子一扫，那个灵府境修士顿时消失无踪。

两名留在渡舟上的金丹修士，同时惊呼一声“化虚境大能”，往远离那人的方向遁去，暗自叫苦不迭，渡舟上空间有限，光罩阻挡了他们的逃命去向，要打破光罩，短时间是不可能。

他们怎么都没料到，参与捣乱的会是一个化虚境修士！

还是以这等匪夷所思的方式出现。

出门没看黄历啊。

早知道这样不如在外面与飞豚群厮杀，还落得一个人情。

那道身影没有理会惊恐的众多修士，挥手一道寒光，自空中斩向下方的浮云阁。

“咔……轰隆”，浮云阁炸成废墟齑粉。

渡舟上的阵眼中枢摧毁，笼罩上方的光罩“啪”一声破灭，刚刚泛起一层青灰色水气的云鲸，生生受了一击，差点被拦腰斩成两截，发出一声惊天哀啸，血洒长空，猛然往前方蹿去，云鲸背脊上的建筑、修士全部给抖落下去。

至此时，那一击的余波才爆发。

狂暴的劲力往四处席卷，所过之处，低阶修士纷纷被碾压成渣。

化虚境大能即使随手一击，丁点劲力余波碰擦，也不是晶心境修士能够凭着宝物抵挡得住，何况这般近的距离。

“贼子，哪里逃！”

还留在此地守护的一名宋家金丹供奉，眼睛都红了，怒吼一声，飞剑化作一片汪蓝河水，倾向造成如此大杀孽的罪魁祸首，他只需阻拦拖延片刻即可，并不需要拼命。

“找死！”

模糊身影不急着逃窜，挥动手中一柄仿佛透明的短剑，对着倾倒河水一劈。

“哗啦”，河水倒卷，涌向那名出手的金丹供奉。

两名渡舟上的金丹修士，早在光罩破灭的第一时间，便抓着各自晚辈，用法术往左右两边遁走，这等程度争斗的麻烦事，远远超出了他们能帮忙的范围。

混修真界要活得长久，除了实力高，还有一点别乱掺和闲事。

常思过没想到他盯着的其中一个灵府境修士，突然从小空间放出一个化虚境大能，他心惊肉跳，这种跨海域家族之争，激烈程度，远超他想象。

他混在慌乱修士中，抢在光罩破除的瞬间，抓着陈老实和云兰，往左边空中狂飞。

前面有那么多高阶海妖挡路，后面是仍然不肯干休的飞豚群聚集，下方海水中更不可能去，那就随便选择左边人少的地儿暂避一二，宋家那个化形境大能很快就能返回。

其他灵府境修士，包括先前的四个倒霉蛋，全部一哄而散。

他们速度够快，基本上能够逃脱化虚境大能那一击的余波影响，即使有几个被卷入其中，凭着修为和法宝，受点伤也能逃脱出来，最惨的是刚刚逃过一劫没人照顾的剩余修士，能不能活命就看运气了。

“放肆！”

远处守护着宋英豪与海妖谈判的黑衫老者，发现云鲸受袭差点殒命，气得他眼珠子都红了，与绿娥打个招呼，让绿娥护着九少爷，他一闪再出现时候，到了小云鲸的身畔。

谁会料到有化虚境大能藏匿在小空间呢？

黑衫老者还想着等摆平海妖，再瓮中捉鳖，一个个查找渡舟上藏着的奸细。

若是能够查获一枚小空间，这趟生意亏再多都不算亏。

“哈哈，迟了！”

模糊身影消失在河水倒卷下方，他都不屑连续攻击那个手忙脚乱的金丹供奉，而那头被母云鲸撞飞才稳下身形的小云鲸，突然头颅爆开。

四五十丈的残躯，四分五裂，往下方掉落。

黑衫老者气疯了，那家伙是故意的，在小云鲸身上做下手脚，待他赶来才爆发，太可恶！太可恨了！

灭杀小云鲸，等于是灭绝宋家未来一头渡舟。

这是不共戴天大仇！

将引起家族或宗门间最少百年的生死争斗。

他发出一声大吼，“绿娥，你去安抚救治云鲸，快去！叶供奉，保护九少爷。”他怒极自往左边追去。

拼着两败俱伤，也要弄清楚对方的路数。

那家伙的做法太穷凶极恶，不像是生意人请来大能为了打击对手的报复手段，做得太过，不留一线余地的狠毒。

就不担心风声走漏，给幕后指使者引来灭顶之灾？

生意人的算计报复有讲究，除非是觉得能够一口吞下对方，手段才会狠烈。

不给别人留余地，也就是不给自己留余地，大忌也。

而宋家正是鼎盛时期，内部没有势均力敌的争权夺利，外部没有大的危机忧患，哪个愚蠢对手，会采用如此极端法子行报复之事？

要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只看代价下得够不够大。